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杂食嗑糖叽

(天下长安 帝后衍生)凤于凰兮 贪朝暮兮

(少年夫妻篇)年少有你6之

惊鸿与游龙(下)

同日高府。

长孙竭罗进了小书房,为屋外正膨胀的暮色打开窗子,暖色涌入屋中,女孩的笑脸被照得格外灿烂。

“哥哥,那卷《太史公》,再借给我一回吧?”长孙竭罗双手托腮,对着疾笔在案的长孙无忌道,三分恳求的稚软腔调。

“这才还给我,这么快便要温习?”

长孙竭罗见兄长头也不抬,便硬着头皮,心虚地“嗯”了一句。实则是那日匆忙还书,自己又不甘心留半页空白,想着再借一次将书册看完。

“架子上第二层,自寻去吧。”

“是!竭罗谢过哥哥。”

长孙竭罗便把本就没看完的书卷抱回了阁楼。自己一向只在哥哥面前放松些…唔,不过如今,还有一个人也见过自己最放肆的一面了。


倚着窗棂的霞辉,翻着书页,她眼前的墨色渐渐燃烧成一片灼人暮色……

话说那日,一番扬眉吐气又不失仪态地回怼之后,长孙竭罗不知南北地迈着步子,觉得心口堵得紧。

眼前街巷楼宇渐渐作寂,赶路人低头不语,她觉得自己是一阵风,寄人篱下的人,来处不可追,更没有去处。


“姑娘,咱们怕是真要回去了,奴婢看着这天色已经很晚了。”

一直跟在身后的婢子终于叫住小娘子,天色渐晚,如此晃荡下去,怕是要被主母怪罪了。

思绪被打断,再次停下脚步之时,女孩面上已然是坠泪阑干。

“…怜娘,你稍后片刻,我们马上回去。”

长孙竭罗没有回头,拼命塞住哽咽的腔调,依旧保持稚嫩未脱却不紧不慢的姿态。

“姑娘…”

“怜娘,你且到方才我们经过的巷口去等我吧,我片刻就来~”

天知道长孙竭罗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装出这三分轻松。

“是,莫耽搁太久了。”怜娘无奈转身。

她微微舒了口气,连忙伸手去掏怀中的帕子——决不能让自己这副样子回去,这副惨兮兮的哭脸,决不能让外人看到。


“您是、常到府上的公子?”

“你既认得我,想必也知道我与你家表少爷的交情了,你且回去,跟他说令妹我李世民稍后便送回府。”

身后传来少年明朗清亮的话音。

长孙竭罗闻声,陡然一惊,什么悲怀伤感都作云散,只听得心跳声开始激荡在耳畔。


“这、”

“行了,若有闪失,大不了让长孙无忌到国公府找我算账便是!”

少年已经有些不耐烦,压了鼻息轻哼一声。

“是”


长孙竭罗知道,如此一番,怜娘便被打发回府了——而这出口凌厉的少年,不是他李世民还能是谁?


而她却只懂木头似的杵在原地,不敢回头,两行泪水还在得寸进尺地往下划拉。

同时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往脸上一通擦着,心中嗔怪这眼泪平时半滴也挤不出,怎地今日竟气势盛如决堤的洪水。


“你、可还好?”

蓦地,李世民的一双短靴她的映入眼帘,少年已经到了跟前。

长孙竭罗往后退了一步,同时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往脸上一通胡乱擦着,心中怨怪这眼泪平时半滴也挤不出,怎地今日竟气势盛如决堤的洪水。

“唔、嗯…”她只恨不得把脸埋进衣襟里,仍以抓抹布的手法擦着自己的脸,努力吞咽着不断上涌的委屈感,“还、好。”

“没事便好”李世民眼眸一转,又道,“可否帮我一个小忙?”

“……”

少年跳跃的转变让她有些有些猝不及防,下意识抬起头,自己这般模样,能帮他什么忙?


“你手上的帕子,借我片刻如何?”

长孙竭罗不明所以,却还是点头。

“很快便还你了。”李世民咧嘴一笑,看到女孩秀气的圆脸迎着夕照,泪目下的红晕浓烈,突然不知五味。

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手帕。

……

长孙竭罗鲜少对命中的某一个未知的片刻如此好奇。

直至看到李世民举起展开的手帕,春燕戏水般在颊上拂过,而偷偷瞥向少年的目光又窥到他一脸的认真坦然,即便是逆着光,他眼底的星粹仍是熠熠。

“如你方才那么擦,只怕脸都要擦肿了也擦不干净。你别多想,我只把你当成辅机的妹妹,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,你把我当成兄长好了,我一向……”

李世民见她只木然发怔地望着自己,便解释得啰嗦了些。

“多谢费心!竭罗、可以自己来的”

却不知这话像一句醒雷,长孙竭罗闻言惊弓之鸟般扯下他手上的帕子,有些踉跄地又往后撤了半步,低埋了发烫的脸。


“不必谢!上次见面我便说了,我是辅机的朋友,又比你虚长几岁,自会把你当亲妹妹看的,李世民说到做到。”少年说着,挠头憨笑道。

却见女孩闻言扑哧一下,他称呼起比自己年长的长孙无忌,这一口一个“辅机”的,当真逗趣!

方才扭捏带怯的身子放松了不少,笑窝浅浅,淡淡投来调笑的目光。


“怎么了?”他仍是狐疑。

她却笑而不答,转了话头:“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?”

“我要说是路过,你定是不信。”他倒也潇洒,接着便是一番竹筒倒豆子,“今日你在街上的事我都看到了,看你虽然像是应付自如,却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街上,便一路跟过来。方才你与婢子说话时没有回头,想起我阿娘每每因病痛而流泪也是不愿意让我们看到,便猜到了你可能在哭。”

“可我明明已经打发了她,你又何必多此一举……”他的聪敏着实让她吃了一惊,似乎抓到他的一个看似多此一举的行为,便红着脸脱口道。

女孩子被戳穿之后的心性都是大致无二的,喜欢强辩。

“且不说我看到辅机的妹妹一个人在这偏巷中,理应关照安危。再说你的心绪总需要时间恢复……”

李世民对这姑娘当真搞不明白,怎地做个热心人如此麻烦?


淡淡的,他有些失落。

“……”长孙竭罗却又是忍俊不禁一笑,稚嫩的嗓音恢复到素常的温然,“多谢郎君!”

她抬头看向这个不止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,笑意舒展如秋日的流云,终于不再雕琢勉强。


“…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李世民看着这张粉藕般的面庞,想起阿娘每每催促自己婚事时教导自己的话:这女儿家的心思,当真是曲里拐弯,琢磨不透。



暮色熏暗,天地披凉。

李家二郎牵着红马,与长孙家女儿并肩走在大兴城的长街上,路尽头的高府牌匾上字样愈发清晰。

“竭罗?”李世民打破沉默,话语带着三分玩笑,“我可以这么叫你吗?不过你的名字,确实过于别致了些。”

“…唔、这个自然。”长孙竭罗终于感觉到持续狂轰乱炸的心跳漏了一漏,做贼心虚地垂下头。

“你别误会,我并非有意取笑你什么,只是我这人一贯管不住嘴皮子,无拘束惯了,竭罗你多包涵。”

李世民只道长孙竭罗低头是被自己的无心话气到了,暗骂自己嘴上总是过于放肆。

“竭罗没有怪郎君。”长孙竭罗听他一番仓皇自责言,哭笑不得间,也不再执着于胸腔中羞人的心跳。

抬眼看到高府的匾额近在咫尺,忽然想到了什么,话锋一转道:“今天关于我、、还劳你帮竭罗瞒住兄长。”

“自然。不过,你既与她们不睦,为何不直接挑明,还去勉强自己?你今日说得委婉,我听那些丫头只怪你扫兴,什么也没明白呢。”

“无妨,竭罗很早便不在意了。今日多谢,告辞。”她提裙碎步踏上台阶,又回眸俏皮一笑,故作轻松道,“郎君莫怪竭罗不肯告知。只因你虽比我年长,却不能体会我的处境。”

李世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鹅黄的背影如此活泼,转变之丰富当真比高妙曲深的兵法更让他目不暇接。


反复倒腾起女孩今日的几番变化,苦思不得因果,他不禁咀嚼起阿娘那句话:女儿家的心思,当真是曲里拐弯,琢磨不透。

夜间回到房中,便枕臂卧榻,继续思索关于“女儿心思”的问题——这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新鲜。

少年思绪专注,耐着性子一遍遍回忆,以至于忘了关上窗户,忘了夜风声嘶戾寒。

夜半时分打着喷嚏起身终于要关窗户,片刻的功夫,李世民又想起今日思索未果的问题,又绕着白天的回忆试图找线索,却独独忽略了今日屡屡失神于那位姑娘家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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