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天下长安 帝后衍生)凤于凰兮 贪朝暮兮
(少年夫妻篇)年少有你20之青庐
城中许多官家子弟谈起十月初九这天,都有些看好戏的意味:一向反感媒妁姻亲的国公府二郎君在这一天大婚,新娘是长孙一族的小娘子。
国公府西南角的青帐子一大早便支起来了,府内诸人连轴转一般穿梭来去,众多宾客陆陆续续也入座了。
满载玉盘珍羞的席间,寒暄谈笑不绝于耳。
“李世民怎么、是吓傻了?”
“看这表情不大对。”
“嗯……像是高兴的样子。”
“不应该啊”
“嘴就要咧到脖子后头去了。”
三两官家少年郎随长辈在席间交头接耳,对于立在主座前的李世民感到奇怪:
只见他伸长脖子,直勾勾盯着前方,一张脸的半绷着藏不住的笑意,两只眼里写满了希冀——
这还是反抗父命成性的李世民么?
“还不消停,新娘子到了。”
几个少年这才发现,席间的交谈声已然沉落,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,佳人却扇,款款至矣。
于是众人喜见长孙竭罗身穿一袭墨青祎衣,足踏一缎迤逦红铺,缓步朝玄色红锦的李世民走来。
秋日虽已见寒,却多清爽的气候。
是日青天无云,卧叶锁寒,阳光驱凉。
一路上,长孙竭罗总想起初见李世民,也是这样好的气象,热心助人的少年郎,不拘谢礼,来去匆匆。
她稳步踏着脚下的铺红,走过国公府邸的廊阁台榭,按着母亲的教诲,她不敢闪烁目光,只能半敛着视线,露在外人眼里的眸子淡然凝若静水,扇面下的朱唇却已慌乱地紧抿起来,若此刻摊开握着扇柄的手掌,必是汗津津的狼狈。
长孙竭罗无心留意自己走了多久,只知道此刻自己周遭是非凡的喜庆热闹之象,更知道自己须稳住仪态,只敢在踏上台阶时抬眼悄悄扫一眼立在帐子中央的李世民。
他今日有些不同,玄色红锦的婚服比平日里轻便的素蓝轻装多些沉稳,那肆意的笑眼却依旧意气灿烂。
“郎君——这、”
一旁的媒婆子低低唤着,面上哭笑不得,更显惊色。
“无妨、随他去吧。”
主座一边的李渊深谙自己儿子的秉性,想着今日是他的大喜,便只拊胡笑道。
双方长辈相互对视一眼,笑看新郎倌儿此刻的“猴急”作态。
早先安静下来的席间笑语声又起——
只见李世民忽然向刚刚踏入帐中的长孙竭罗大步迎上去。
于是在众人惊色带笑的目光中,长孙竭罗蓦地顿住愈发虚浮的脚步:她怎会不知道,他方才也在想自己走来。
“来!”他牵起她的手,目光落下,在她耳边低语道,“别怕,我同你走。”
“……嗯!”
她感到掌中一热,双唇终于放松下来,眉眼成桥,坠泪流星。
三拜礼成,夜宴笙歌。
来赴宴的夫人们都说,李家二郎会是个疼惜自家娘子的主儿。
李世民的院子在府邸的东南侧,长孙竭罗被婢子媒婆们拥着来到院中,见小院子简洁无多,只一棵与院墙齐高的松木,碧色凝翠,一旁的兵器架子上的家伙倒是不少。
“愿公子与小娘子永结为好,白首同心。奴婢们告退了。”
几个婢子关上门的一瞬,李家二郎与长孙家小娘子对视一眼,眉宇间陡然一松,同时笑出声来。
“今日竟比在军中训练还折腾!”
李世民望着床榻另一头的长孙竭罗,无奈又欢喜的语气跃然。
“唔…着实累人呢。”
放松之余,长孙竭罗忽然意识到方才还挤满人的屋子里,此刻只剩他与自己,脑子里没羞没臊地蹦出前一日母亲提醒自己的关于夫妻的教导,面色绯红,局促低头。
“观音婢、”
“嗯?”
长孙竭罗闻声抬头,见本坐在另一侧的李世民到了自己跟前,他灼热的语息混着身上醺香的酒气,让她紧张得成了木头,双手攥着衣角,眼睛怔怔看着他。
“是、想休息了么?”
他少有的低语,含三分试探的意味。
“……我还不累。”
她逃似地扭过脸,感觉双颊如火烧。
“那便一起吃些东西吧,我一整日没吃饭,饿得紧。”李世民如释重负般咧嘴笑了,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,“我可不信你不饿。”
话音落下,他将她拉到桌前,抓起一块糕点便塞到她手中。
“……诶、”长孙竭罗闻言,猛然发现自己没羞没臊得过分,红着脸道,“正好,我也饿了呢。”
“观音婢,这个味道好,你尝尝。”
“二郎你也吃这个。”
院外替主母操心的老妈子们正期盼着李世民与长孙竭罗春宵一刻、琴瑟和谐,焉知两人正埋头于满桌的瓜果点心,大快朵颐呢。
屋外夜露深重的时分,吃饱喝足的两人都有些忐忑,相顾无言。
“二郎,今日行拜堂礼,你怎么自己走过来。”她打破沉默,没话找话。
“因为我看得出,你十分紧张。”他正色道。
“可、你在外人面前如此,不怕别人笑话你?”她听得开心,便继续问道。
“笑话我什么?笑话我耐不住性子?”他不以为意,心直口快得让她羞恼,“我就是等不及了,所以急着拉你拜堂行李礼。”
“二郎你…”
长孙竭罗恨自己给自己挖了坑,一时语塞,只有脸上的绯红堵不住。
“我们既是夫妻了,你也不用总害羞,日子还长呢。”他得意起来,嘴角一扬,伸手抚上她的发髻。
“…以后这些话,只能私下说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两人相视一眼,又是会心一笑。
红烛在入斯静好的氛围中,不偏不倚耗了一半。
“观音婢、”李世民忽然软语唤道。
“嗯?还要再吃些——”
长孙竭罗只以为他想吃东西,顺声一问,却猝不及防地,被李世民横抱起来。
“……”
他瞧着怀中的姑娘羞色惊鸿,带三分得意的语气缓缓道:“我终于娶到你了。”
“二郎……”
“现在休息吧。”
李世民把她放到床榻上时,分明感到她身子有些发抖。
他为她盖上被子,转身吹掉蜡烛前,又回头朝她宽慰似的一笑。
黑暗中,李世民与长孙竭罗并排躺在床榻上,厚重的被褥烘热了二人周遭的空气。
“二郎,我…”
她感觉到他向自己身侧蹭了一蹭,心跳纷乱,欲言又止。
“观音婢,我不着急。”
他的话音依旧清朗如素,坦荡无遮掩,顿了顿,又道,
“对了,你习惯平躺还是侧躺?”
她闻言先是松下一口气,扭头翻身,又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,怔了片刻才答道:“我偏爱侧躺着。为何这么问?”
“无事。”
“唔。”
他话音刚落,她便觉身后一紧。
“只是想知道,以后该如何抱着你就寝。”
他在她耳后道,语气如吃到糖果的孩童一般欢喜。
“二郎。”
“嗯?”
“你、真好。”
他听她说话时分明感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有一瞬收紧,便往前蹭了蹭,下巴轻轻抵着她的肩胛。
“嗯!我知道。”
他闻言有些受宠若惊,话锋一转,又复素日的得意不羁之语,听到她忍俊不禁的一笑,才正经道,“你放心睡吧。”
长孙竭罗在家中时常听母亲说,自己虽然白天里好静斯文,但夜里睡觉却从不老实。
但十月初九这夜,许是过于亢奋,李世民夜不成寐。
故而得见怀中的人沉眠安稳,无他动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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