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世堂的阿丑(一发完 林致视角)
谨以此文纪念一下让我刷了十遍cut的CP.
玻璃渣里挑糖吃。(这段时间在看元杂剧。。所以读上去这首东西有点那个风格?)
我也曾墙头流盼施恩义,一见郎君定终身。
终究是池莲一心长并蒂,花时采撷人不由。
最难忘鸢梦南枝东流水,荔雨不逝巫山云。
到头来生离死恨两齐全,枉饮孟婆续同心。
一篇完结。回忆补白向。
李倓脸上的伤是象征,象征着与过去那个不抗风雨的少年郎君告别,人物最有魅力的一面不再是一副羡煞潘安的容颜,走向独当一面的稳重和情深不寿的悲剧,变得冷暖可触,有残缺,有令观者值得细嗅的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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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丑,永远都是阿丑”
慕容林致心里明白,自己近来时有心智失控之状,是患了失魂症的缘故。好在她熟稔医理,深谙只要未祸及心智,这等罕病也少有遗症。
“林致,有些事忘记了也好。”珍珠曾如是宽言。
“嗯。”她颔首,笑得有些勉强,“我想,那些被忘记的事情,一定是很痛苦的记忆,既然如此,忘了也好。”
慕容林致知道自己不如沈珍珠骁勇,从来胆小谨慎。
但当她真的想起自己亲眼窥见当今皇后与人私通的画面,宛如一石千浪,心底惊澜不绝,开始怀念昔日的糊涂脑袋。
她记得清楚,那夜广平王来医馆详问情形——自己又一次失控了。
恰如不久前看到医馆新来的杂役拳脚凌厉,将那群讹钱闹事的兵匪赶跑,她却不分青红皂白扇了他一个耳光。
那人说他叫阿丑。
慕容林致第一次在医馆外见到他时,场面有些滑稽。一竿修竹的个子,顽虫似的贴在地上。台阶上的安儿倒眉摇手,满脸写着无辜。
“我小时候就丑,长大了更丑,所以他们都叫我阿丑。”
后来,听他一番妄自菲薄的陈词,她只当是出于他喜好胡编玩笑话的习惯。
慕容林致向来心细。
虽然不知道面具下的小半边脸是何等狰狞的疮疤,但他每每望向自己的眼眸,分明是碧波深墨的风景。
连那总是阻止自己为他揭面诊治的手,都是有骨有节的好看,恍若几管白玉短箫。
“其实你一点儿也不丑,真的。”
她常这样告诉他,却看他又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。
她曾问他,为什么愿意躲在小小的医馆里。
他说他来济世堂是为了报她的恩情,又说是来赎罪。
慕容林致委实觉得,这个阿丑,既非真的丑,也不是师父口中的泼皮无赖。
为了报恩偿罪,任师父三番两次的考验刁难。
又不分白天黑夜地劈柴担水、打扫门庭,甚至玩命似的试药。
连轴转着,一双手溃烂得不成样子,眸子里的神采也挡不住一脸的倦色。
“阿丑,师父不在,你不需要帮我做这么多。”
“林致,没事儿,我不累。”
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第几次这样好心相告,只换来他一副没心没肺的笑脸。
他很会收拾,堆起来成山的瓶罐,他竟照着自己的习惯,归置得分毫不差;每日医馆开门前,便打扫得不染纤尘。
他很聪明,总有别出心裁的法子,案上的白瓷瓶永远养着鲜花,不知何时求了高人作画,一幅丹青悬在壁上,将自己采药时低头的模样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这天医馆关门后,在她的坚持下,他终于肯坐下来休息片刻。
“阿丑,是不是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在采药,所以你才能找人把我画得这么有神。”她盯着墙上的画,良久方回头,笑起来。
“……呃是、!所以我才要来报答你,你、今后有事情,尽管跟我说…”
又见他那不紧不慢追随着自己的目光,许是习以为常,她视若无睹,继续话头,出语遗憾,“原来我真的救过你哥哥,只可惜我现在生着病,从前的事很多都已经忘记了,你别介意。”
“怎么会、”他目光有些躲闪,“你忘记了才好…这些事、我记得就好。”
“阿丑我不是这个意思、”
她见他一副强作轻松的神色,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。
“林致,我就是这个意思。你不需要记得什么,也不要多想,因为我永远都替你记着。”
慕容林致并非心眼刻薄之人,但深以为阿丑很多时候都在犯傻。
苦追着一个失忆的人报恩,搞得半条小命都险些丢了不说,嘴里还常说些没头没尾的话,前言不搭后语,听得她一头雾水。
看他累得瘫在地上昏睡过去,自己正要替他高兴,问他是不是师父又同意他留下了,他却扯到了什么笑不笑的事。
看他一整天没吃饭,想趁着师父出诊的工夫让他吃点东西,他却要变什么戏法。
被他吊起胃口,期待着走近,不曾想原是自己儿时便玩腻的把戏——无患子做的泡泡水。
她的目光穿过琳琅生辉的圈圈飞虹,看他蹲坐在木盆前,罕见他仰面笑得由衷粲然。
慕容林致觉得他这样笑真好看,不觉也绽开笑靥,视线移开,十分捧场地把玩起映彩的泡泡,笑容里皆是被他感染的欢闹情绪。
久违地如孩童般贪玩了一阵,听阿丑跟自己说起他曾弄坏师父一件珍宝的事,平静的话音里绝望悲彻。
慕容林致听罢,再看这漫天雀跃的泡泡,头一次发现它们美得像破碎的虹。
无意间扭头一瞥,他一双手伤得不像话,又恢复了素常没心没肺的憨态。
“你手都受伤了,还敢玩儿无患子?”
“我没事,林致,我就是想逗你开心。”
那天她很开心,自打患上失魂症,头一次这么开心。
可他傻归傻,并不惹人生厌,一腔真挚与热忱捧到她跟前,慕容林致产生了些许不矜持的心思。
话说广平王亲临医馆详询皇后私通一事的晚上,话头叙到一半,她的心绪又似触雷般被战栗和惊悸左右,眼前一片混沌嘈杂。
“林致别怕,是我,我是阿丑…林致你看着我,我是阿丑……别怕…!”
“阿丑……阿丑!”
他的声音仿佛黑暗中的光,为她撕开一道出口,她几乎费尽周身力气走向他,把头深埋在他身前,泪水抢夺争涌,脊背随之颠仆起伏。
慕容林致不知自己靠在阿丑身上哭了多久,在直起身时,院中仅他们二人。
“你怎么、也哭了?被我吓到了吗…”她终于平静下来,恢复素常的沉静温然,见他眼眶通红,双唇僵抿,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,“阿丑…你、怎么了?我莫不是又打你了?”
“…没有、没有,林致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他终于回神,竭力摆出平时的神态,一副让她感到踏实的憨笑。
“没有就好。”她见状,眉间一松,低头弯唇浅笑,却发现自己的腰肢教他盈盈一握,抱得严实,背处的温热传遍周身,烫红了脸,局促道,“你、先放开我。”
“呃对、对不起——我是看你哭得厉害,又扑到我怀里,我…”
他闻言,急急松手,退后半步,手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阿丑…!天色不早了,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她扭捏地开口,仍低着头,话音才落便转身进了屋。
“林致,我不是故意的,你别怕,我…”他急急分辨道,笨嘴拙舌"你、不要怕…"
她若是回头,定能看到她的阿丑此刻像个承认错误的孩子。
那个夜晚,慕容林致倚着床榻,睡意阑珊。
除却如常折磨着她的回忆,今日多了些自省之思。
“我怎么能就如此扑上去了呢?”她抿了抿唇,试图消解嘴角处蠢蠢欲动的笑意。
但仅仅过了数日,不知是福是祸,她的记忆悉数恢复,始恍然大悟为何自己会喜欢上阿丑,又一次。
后来慕容林致离开长安城,欲随师父到西域觅药。走到半途,又听说了他的一些傻事。
他说要给她报仇,揣了包天的胆子闯入宫中,一剑直指当今的皇后便是一顿振振有词的揭发,大逆不道的一番扬言之后,还是落入了他人的陷阱,成了阶下囚,圣上一杯鸩酒赐下,落得个等死的下场。
“你就当是回去见一见你的阿丑吧,林致。”沈珍珠千劝万劝,末了一句,顷刻击溃她面上所有的冷厉与怨恨。
他说要为她做些事情,可明明是她带着解药赶回长安,费尽心思将解药送到他身边,光顾巴巴儿听她字句怨怼,出言嗔恨,颓然跪她裙边,将那瓶救命的药丸抛诸脑后。
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。
他说他后悔没有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好她,却累得她再度被挟持,只好写下认罪书听任处置,偏偏宫闱之斗要斩草除根,他来不及思量,牵起她的手誓要突破重围,天真地以为自己有包天的胆子,便能有刀枪不入的身子,一次又一次挡在她前面,丢弃解药时像捏碎不值钱的泥巴团子。
连性命都不要的傻瓜。
他说他们是夫妻,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,却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。
先是递和离书,再是丢掉解药,她终于知道她的阿丑爱她,很爱很爱,爱到可以放弃他们的感情,他的性命。
“可是李倓,我现在好想你,想我的阿丑。”
回忆翻来覆去地倒腾,每每思绪收束,她望着腕处的同心结时喃喃出口的,只有这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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