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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天下长安 帝后衍生）凤于凰兮 贪朝暮兮

（江山背后篇）聚散同心18之妻者

时人明白幼帝终有一日要下台，却不知这么快——帝位禅，李唐立，更建制，复长安。

五月的蝉鸣热闹，一如外头翻天覆地的局势。长孙竭罗心里默念这“长安”二字，只在史书中看过的名字，她很喜欢其中的寓意。

岁月多舛蹉跎，朝夕长安最难得。长孙竭罗陪着李世民谋算征伐的这些年，除此便再无所求。

赵国公府成了秦王府，底下人一口一个王妃地叫，长孙竭罗打心底里发晕。如今李家是帝王之位，故而就连在府里，她也须唤他秦王，诸般礼数，不容减阙，他却仍喜欢唤她的小字。

李世民给着人给长孙竭罗挑了几个对府中许多杂务颇有一套的人手，如今她只须做些指挥兼查账的事，比从前轻松不少。棋芳丫头负责在库房里管账，还有一名年长的嬷子，人称瑛嫂，专管在府内各处的洒扫打理。

圣上的赏赐抢着日子进府，少不了娇妻美妾，瑛嫂为侧室们整理添置，倒是忙得高兴，一张笑脸似扎了根似的，总不见褪去。

杨曦的身体将养得差不多，自请搬回了最初的院子。

长孙竭罗瞧着她身子复原，方绕了个弯子跟李世民引见了这位杨氏宗女。

亦给后院众女求了一个见秦王的机会。

话说某日。午后一场雨，难得清凉，秦王难得在府中待一整日，便屏退四下，与王妃于书房内看书话闲。

“如今府中诸人都要领封赏，还要选几位正经立为侧妃。是不是也该让她们见一见秦王？”长孙竭罗放下书卷，朝侧卧着研究地图的李世民道。

“嗯，你安排就是。”李世民随口应了一嘴，末了，起身，来到她身前，一本正经又无奈道，“本王希望王妃不必总这么贤惠。”

他心下明白，这些官婢，多半是李家称制时拥护杨隋的族氏或宫里的女子，只是于他而言可有可无，但如今即是皇子身份，总须顾着体面。

“妾叫郎君失望了？反正后院多的是好娘子，秦王再去寻一个便是。”她打趣道。

“唔…也好。”李世民顺势站起身，索性逗她到底，“王妃好生歇息，本王去别处看看。”

“诶、”长孙竭罗不知是真恼还是假急，猛地抻了抻身子攥住他裾袍一角，“我有正经事同你说。”

李世民扬眉回头，便见她一副哭笑不得的面容，才罢休重新坐下道：“什么事。”

“秦王府上，有从前宫里的女子。”她言语中少见的踌躇。

“……”他眉角一动，似乎在听她继续说。只因他明白若是寻常的宫人，她不会特地搬出来说与自己听。

“是前朝皇室宗女，杨曦公主。”

“……”李世民听这字眼，虽对其人似无印象，却觉这名字有些耳熟。

“她前些日子一直病着，这几日养得差不多，我一直吩咐瑛嫂照看着，人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，只是她初进府时再三让我给她个了断，许是这几日病好了，倒不见提了，我亲自问过，她如今愿意安分待在府里。”

“…这是她的意思，你呢？”李世民习惯将手置于双膝上，话语间，似有所思。

“我记得你曾说，朝局才立，许多杨氏一脉弃暗投明者受到封赏。我的意思，杨曦毕竟是宗室女，不如就给她体面册封。”她缓缓道，一双眼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渐渐明朗的神色。

他指上不时轻敲膝部的动作终于停下，展眉笑道：“你我总是想到一处。她既然肯安分在府里，只要不生事，那么许她一个体面的位子，其本质便如阿爹封赏那些杨氏族人，虽然声势小了许多，但对于如今的局面倒是一件利好的事。”

李世民心中不知第几次佩服长孙竭罗这记性，他仅隐约记得自己提过一嘴，当今圣上封了杨氏诸人如杨白为荣王，杨秀为越王的事，却叫她记得清楚。

宴席设在靠里的厅堂中，由是，诸受封的侧妃这才算见到秦王本人。礼数过后，少不得轮番报家门。

长孙竭罗看得出，众女都是铆足劲儿将自己最为秀丽的一面展现在李世民跟前——那一个两个装扮得比园中自己先前种下的花木还招摇，其中有拿腔拿调的，更有弄姿作态的。

众婢子眼瞧着却是规矩谨慎。

“妾身杨曦，拜见秦王、王妃。”位子靠后的女子一袭广袖，粉黛精施，款款揖礼。

杨曦的话终于让长孙竭罗从莫须有的情绪里抽离出来，她扭头看向李世民，顺着他若有遥思的目光，长孙竭罗看到杨曦眼中不同以往的活气。

李世民微微颔首，本以一个眼神示意长孙竭罗发话动筷，却见她半晌木楞无话，方自行补了句：

“今日是家宴，大家都不要拘束。”

“…来人，上菜吧。”良久，长孙竭罗如常道。

宴罢，众女行礼送罢二人，众女都拘束于秦王的不冷不热，倒是王妃待人亲善。本是靠近门口的杨曦却是最后一个离去，她心中有些期许：也不知李世民是否认得自己了。

二人牵着手往回走。

“你方才是不舒服？也没怎么吃东西。” 李世民蹙眉，担忧道。

长孙竭罗摇摇头，否认道：“你不必担心我，许是天热，我这两日胃口不太好。”

“多少也要吃点。”李世民扫了一眼她瘦削的身板，话锋一转道，“对了，方才见到杨曦我才想起来，我与她，曾见过，不过那时是儿时的事了，说起来，也算是旧友。”

“…嗯，如此照我们先前商量的办，也算是帮了个朋友了。”长孙竭罗嘴上换了思路，心里却明白方才杨曦那姿态——女子若情起，都是一样的。只是她还在看，看这女子的情有几分纯粹。

“自然。”李世民舒然应到，心中深以为随着日后疆土开拓、朝局稳固，若用好了这杨氏一脉的力量，定有大助益。
 杨曦虽出身非嫡，但血脉正宗，依旧有价值。

后来，杨氏受封，立为侧妃。对于杨氏被体面册封为秦王侧妃一事，朝中有言称美，或许此消息一出，多少能对前朝遗老或杨氏宗亲的惶惶之心稍加安抚。

谕旨带到的那一夜，杨曦在自己寝殿中久久期盼，她很高兴，料定是那日李世民认出自己，念及昔年情谊，或更甚者，对自己也有情意，故而允自己这一个体面的位置。

然而一夜不寐，却是换得他匆匆寒暄几句，自己来不及与他吐诉心思，便因公事匆匆而去。

杨曦有傲气，许是缘于自己出身皇家，又被正经封了侧妃，自己虽盼他来却不肯光明正大拉下脸去问他。

奈何所愿强烈，她终于还是在他去书房的必经路上留守数日，佯作偶遇的与他搭了话。

“妾身见过秦王。”

“不必，起身说话就是。”他颔首，却没有去扶她的意思，“无事便回去歇着吧，天色不早了。”

“天色晚了，秦王可要用膳？妾身命人做了几道开胃小菜……”

“如此甚好，改日你也教教后厨那些人，王妃近来胃口不太好。本王就不吃了，还要看些公文”

“……诺，殿下慢走。”杨曦竭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委屈，朝那背影抬高调子道，“妾身有惑，殿下可还记得，当年宫宴一见。”

闻者转头，朝四下环视一圈，道“都退下。”顿了顿，方转而对杨曦道，“自然，你我是表亲，又是儿时好友。可还有别的事要问？”

“……无事了，郎君慢走。”杨曦话音有些发颤，身子仍是端端正正尽了礼数。